國際體系巨變:美國從自由貿易轉向關稅貿易
馬國書
在全球關稅型貿易新體制的重塑進程中,美元作為國際儲備貨幣的運行邏輯正發生深刻變革。美元作為國際儲備貨幣機制不再免費。相反,美國向世界各國收取“巴米稅”。對于這一重大變化,馬國書先生在其專著《儲幣稅原理:美元霸權的絕唱》中進行了系統性闡釋。該書以獨到的 “儲幣稅” 原理為框架,深入剖析了 “巴米稅” 的征收邏輯、實施路徑及其對全球經濟秩序的深遠影響,為理解美元儲備體系的演變提供了極具洞察力的分析視角。
一、揭秘特朗普政府將關稅戰劃分為“基礎關稅”和“對等關稅”兩部分的別樣內幕
當今時代人類社會的總趨勢是:配合全球自由貿易體制或全球自由市場經濟體制繼續深度擴張的貨幣學原理和國際貨幣體制已經顯著失靈和失效,已經呈現出國際貨幣體制嚴重落后于全球生產力進步和生產供給能力的失衡局面與殘酷現實。
自1776年亞當·斯密發表《國富論》倡導自由貿易以降,人類沿著自由貿易的方向已經在近240年的光輝歷程中取得了GATT之后TWO的長足進步。怎奈,在低估WTO所能釋放出的巨大生產力潛能的同時,美國卻越來越不敢正視自身貨幣體系自英式央行以降所潛藏的惡性擴張困境,以至于今日的美國已經深陷其中,不得不進行全球經濟體系的徹底重構。
2025年4月2日,美國特朗普政府向世界同時發起“關稅戰”的新挑戰,截至7月13日,已經過去整整100天。顯然,在這場以“海湖莊園協議”為背景的美國新戰略布局中,其核心目標就是劍指全球自由貿易體系,意在對其實施徹底的“關稅化”重構。因為,以美元作為全球儲備貨幣的國際經濟體系已經無力承載全球自由貿易體制,再不及時轉型,恐怕要想有所作為就來不及了。相比之下,按照斯蒂芬·米蘭在《重構全球貿易體制:使用者手冊》中對全球自由貿易體制的戰略審視,無論2003年艾倫·巴菲特在《財富》雜志上發文所闡述的美國貿易逆差的危害也好,還是羅伯特·特里芬在1960年出版的《黃金與美元危機——自由兌換的未來》所揭示出的美元充當國際儲備貨幣的困境也罷,都沒能劍指全球自由貿易體制的核心困境——美元失衡的不可逆困境。所以,要想繼續維系美元霸權體系,就必須徹底放棄全球自由貿易體系,而不得不轉向全球關稅貿易新體系。
在全球關稅型貿易新體制下,美元充當國際結算、國際資本和國際投資之國際儲備貨幣機制,不再是免費的。相反,美國需要向世界各國收取“巴米稅”(包含“巴菲特稅”和“米蘭稅”,二者均是超主權稅)。
正是在這種新認知和新戰略的背景下,特朗普政府才會借“關稅戰”名義,以聲東擊西的手段力爭將“巴米稅”混淆為“基礎關稅”,從而實現瞞天過海的奇效,其他對等關稅則是基礎關稅的開胃菜。
二、特朗普政府關稅戰的幕后推手——斯蒂芬·米蘭《重構全球貿易體系:使用者手冊》(或“海湖莊園協議”)
從全球自由貿易體制向全球關稅貿易體制的“特朗普轉型”,一旦缺失米蘭在《重構全球貿易體系:使用者手冊》中的重構主張,不僅寸步難行,而且操控“巴米稅”的落地效果也不是特朗普政府所擅長的。畢竟,在“巴米稅”的深處還潛藏著仍未被米蘭等發現的“儲幣稅原理”。這意味著在關稅戰舞臺的遠處還時刻牽動著糾錯、容錯和運籌帷幄的隱蔽力量。
當然,重構全球貿易體制的目的并非意在放棄或根除自由貿易,而主要是為了確保美元霸權體系僥幸生效,則可以繼續為依附于美國國家利益項下的所有私營資本利益集團的可持續繁榮效“零和”之力。
怎奈,米蘭的重構并非全球增量重構,相反是去增量化的更“零和”性重構。受美元主導地位的嚴重束縛,美國已喪失了引領人類邁向更大繁榮的新可能。
三、必將淪為笑談的“MAGA之夢”
在美國,有覺知的巴菲特與米蘭們會較痛苦地發現,全球自由貿易體系的持續發展必然會導致美元霸權陷入持續增長的困境之中,而一旦失去美元霸權,整個美國都將危機四伏,甚至國不再國。這種擔憂從2003年巴菲特在《財富》雜志上發表文章開始就已經在美國精英界持續發酵和蔓延。到米蘭崛起時,美元霸權和全球自由貿易體制已經成為“二選一”的燙手山芋與奪命難題。權衡利弊,美國兩黨還是選擇了高風險的美元霸權。換言之,寧可舍棄全球自由貿易體制,也要保住美元霸權的壟斷優勢。這是美國精英界的最高共識。
可悲的是,步入晚期的美元霸權體系與早期的美元霸權體系之間存在著天壤之別和巨大鴻溝;其運行機理已經南轅北轍,完全不同了。同時,建立在貨幣數量論和貨幣中心論基礎上的西方貨幣經濟學,根本無力捍衛學術力量的可貴天地,導致美國在認知的迷茫中越陷越深,無法自拔。可惜,英式央行體制所潛藏的困境,經由美聯儲新的探索和發揚光大之后依然未能得到克服,有過之而無不及,甚至形成了美元發行機制的“貨幣黑洞”。不能創新貨幣原理,美國儼然已腹背受困。年前令無數美國選民振奮一時的“MAGA之夢”也正在破滅,必將淪為笑談。
四、深陷絕對困境的美國國債和美聯儲美元
1971年8月15日,隨著尼克松政府宣布“布雷頓森林體系”的正式解體,在經歷了一段摸索期之后,從傳統錨定黃金到錨定美債,美元的價值內核發生了翻天覆地的巨變。為了追求美元儲備貨幣的超級優勢,全球美元增量的持續供給就成為不可逆轉的剛性約束。這導致美債成為人類歷史上第一個兼“全球公共品”美債和美國國家債務于一身的混合型債務工具。這意味著,維系美元霸權的代價之一便是維系美債不斷增長。結果就是給美國帶來了遠比“特里芬困境”更為紛繁復雜的“新特里芬困境”。只要美債價值不再受市場青睞,美債的擴張就失去了買方市場。即使臨時抱佛腳,啟動“穩定幣”來飲鴆止渴,但受實際應用場景的局限,遠水解不了近渴。因此,“穩定幣”之舉還是無法有效助力美債擴張。果真,美債錨的擴張便是一種絕對困境,更何況美債還兼顧著支撐“三逆差”困境之重任。一旦失去美債錨的支撐原理,美元擴張的“黑洞效應”就會隨之暴露出廬山真面目,也成為無可回避的絕對困境,即美聯儲的致命軟肋。
五、美元儲備貨幣體系的更優替代——“N+1國際貨幣體系”
全球自由貿易體系從最根本上來講是一種“增長型體制”,然而,只要增長,就必須要求貨幣增量的同步增長。這便是美元充當全球儲備貨幣體制的核心困境所在。如此,美元已經無法適應“全球增長型經濟體制”。
它表明,如果找不到可以有效適應全球增長型經濟體制的可替代已深陷困境中的美元貨幣體制的話,人類追求增長型經濟的可能性就會全面陷入“全球零和型經濟體制”之中,甚至走向新混亂。
幸好,“主權貨幣互換型全球貿易體制”已經被證明是一種可以有效改進美元困境且可以滿足全球增長型經濟要求的國際新型貨幣體制。雖然缺陷顯著,但與國際美元錨體制相比已經實現了有效的困境改善。
此外,更加完善的“N+1國際貨幣體系”已經從理論上證明了它將是更加有效的替代方案:不僅可以有效破解國際美元錨貨幣體制和國際互換錨貨幣體制的各自困境,而且可以憑低代價實現上述兩大國際貨幣體制的融合統一。
六、從“劣幣驅逐良幣”的深谷走向“格雷厄姆法則”的良幣巔峰
迄今為止,人類歷史上的所有貨幣體制都是“劣幣型貨幣體制”,都潛藏著與貨幣起源本身相悖的制度規范,都在努力掙脫劣幣所帶來的顯著負效應。尤其是“貨幣數量論”和“貨幣中心論”,包括當下流行的所謂現代貨幣理論,這些都是“劣幣理論”的典型代表。它們都不諳貨幣的價值到底來源于何處,及其增量創造是如何發生的。他們所能關心的僅限于“貨幣載體物”的外在表現,從來無法窺視到“貨幣價值”的廬山真面目。當包含貨幣價值理論在內的廣義貨幣學原理問世時,人類掙扎于“劣幣史”進程中的種種努力將一覽眾山小。屆時,“格雷厄姆法則”的良幣巔峰將會在熱切的期盼中向人類走來。
(原文刊載于《金融時報》FT中文版,2025-07-30,https://www.ftchinese.com/story/001107174,略有刪改)
作者簡介:馬國書,現任中國人民大學重陽金融研究院高級研究員,獨創廣義貨幣經濟學理論體系,深耕交換、剩余、價格、市場、貨幣等經濟學基礎理論的廣義化創新,探索出了一套全新的經濟學認知方法與分析范式,著有《全球獨立貨幣》《中國的市場地位》《儲幣稅原理》等十余部理論著作;以顛覆性的理論視角解構經濟運行的本質,多次為政策制定提供前瞻性的洞見,被譽為“重構經濟學底層邏輯的思想先鋒”。